清晨4点左右，鹿儿们就开始四处走动了。鹿妈妈们一边将前一晚备好的满是绿叶的嫩树枝，一排一排地挂到鹿圈的围栏上，供鹿们啃食“早点”；一边亲切地唤着每一只鹿的名字，观察着每一点细微的变化：“小公主”有没有打蔫？“王妃”还咳嗽吗？有没有因为夜里争领地被“小耳朵”咬伤的？挂完嫩树枝，紧接着又脚不停手不停地忙着扫鹿粪、清鹿圈；将前一晚煮好的老玉米粒盛到大盆里调拌，根据鹿王、怀孕待产的鹿、刚生完宝宝一两天的鹿、大母鹿、王妃、公子、公主的不同需求，一样样分添辅料，再分别喂食。对刚生完宝宝一两天的母鹿，还要加喂早晨新煮的小米粥，宛如照顾产妇一般。一边喂着料，一边麻利地将饮水槽刷洗干净。喂完主饲料，还要喂有豆角的豆秸。两道主食一喂完，清水随即送到。继而打开圏门，放吃饱喝足的鹿儿们满苑里撒欢去。

 

    这一番打理妥当，已是8点40分。鹿妈妈们急忙跑步去上厕所。然后洗漱，吃早饭。心里惦记着预产期就在近几天的“零零一”，怕它将宝宝生在林中遭敌害。（上个月二母鹿受惊早产，鹿宝宝就差一点儿失了性命）于是三口两口吃罢饭，就匆匆赶回鹿苑里监护。

 

    观察着“零零一”的举止动态：安详、娴静，推测离生产还早，嘱咐了“零零一”几句，又将好斗的“小耳朵”赶到林子的另一边，就去准备鹿儿们的午餐。

 

    山里的雨，总是说来就来。

    11点，陆续把鹿儿们引领回圏栏里，刚把新的绿叶树枝挂到圏栏上，大雨点儿就砸下来了。玩儿了一上午的鹿儿们自然是饿了，它们可不管下雨不下雨，嘴急着呢。鹿妈妈们既不打伞，也不戴帽，（怕因自己形象的变化惊了鹿们，尤其怕惊了“零零一”）只是一路小跑着，把一盆一盆的食料喂给“零零一”，喂给“吉祥妈妈”，喂给大母鹿、公子、公主……喂得有条不紊，一道程序也不丢下。直到鹿儿们吃饱，喝足，安静地躲在圏中或坐或站，开始小憩，鹿妈妈们才浑身水淋淋地走出鹿苑，对着从城里赶来的笔者，哈哈一笑：哈哈！又洗了一个天水澡！

 

    鹿妈妈们的午饭是午后1点吃上的。笔者忧心鹿妈妈的身体，毕竟都是六十岁左右的人了，这样的忙法，实在太累。鹿妈妈立刻吼了几句京剧唱腔回应笔者。

 

吃罢午饭，鹿妈妈们又去监护“零零一”了。笔者也没闲着，主动帮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。下午的活儿比上午要更多些，除了准备鹿儿们当日的晚餐，还得准备第二天清早就要用的绿叶树枝，劈木柈子、煮一大锅老玉米粒……笔者想进鹿苑去帮着圈鹿、喂鹿。鹿妈妈们笑着告诉笔者：想近距离接触鹿，先得熟悉鹿的习性。这些鹿看着很温和、友好，其实很欺生，她们刚来时都遭到过鹿的袭击，而且不止一次。大公鹿会用美丽的长角去顶人，大母鹿则会用两只前蹄连续“拳击”。为了走进鹿的生活，她们边看书边自学，终于与鹿交上了朋友。笔者感叹，看来养鹿光有爱心还不够，更要有智慧。

 

傍晚，鹿妈妈们的脚步越来越沉重了，但仍一步一步实实地迈着，一步也不肯少走。

 

    晚饭时，鹿妈妈兴奋地宣布：“零零一”开始卧立不安了，预计当晚就会产子。饭后，笔者端来一盆热水，想让鹿妈妈们泡泡脚解乏，说反正母鹿已转入单独的“产房”，爱啥时生就啥时生吧。鹿妈妈们立刻急了，说：那可不行，万一“零零一”难产了怎麽办？上次大母鹿难产，鹿宝宝伸出一条腿后就再不出来，怕小鹿被憋死，更怕大母鹿有生命危险，鹿妈妈紧紧拽着那条湿漉漉的小鹿腿助产，整整折腾了几个小时。好在最后母子平安。如果那次没有鹿妈妈的助产，大母鹿和它的宝宝恐怕很难活命。“零零一”是今年最后一只产子的母鹿，一定要好好看护，争取一个圆满的结局。说完，迈着有些踉跄的脚步，头也不回地去了鹿苑。

    山里的夜很凉，但鹿妈妈们的心里盛着热。 

    夜里10点过6分，在鹿妈妈们持续的祈祷声中，“零零一”顺利产下一子。因为小鹿的胞衣迟迟未下，怕有意外，鹿妈妈们守护着“零零一”母子，直到深夜12 点多……

  

    这一天是2013年6月22日，农历六月十五，22点，正是月亮最圆的时候。

    这一年，鹿苑共诞生了11只小鹿，每一只小鹿都有一个独特的属于自己的名字。最后这只在月圆夜出生的小鹿，鹿妈妈给它取名“圆满”。 

 

    清晨4点，刚刚睡了三个小时的鹿妈妈又起床了，她们面如阳光，眼神清亮。

 

补记：鹿妈妈是鹿野苑的义工饲养员李春梅、孟德玲、刘萍等人，和所有在日月峡的义工一样，他(她)们不但不索取薪酬，反而自付饭金。所以，上面所记的这些并不是特例，而仅是之一。这一天只是义工一年中普通平常的一天。因为是笔者亲历，所以感触颇深。感叹于这普通，更感动于这平凡。于是多少理解了八世纪的一位大德寂天的话：世上一切幸福，来自利他的心；世上一切不幸，来自对自己的爱。